&esp;&esp;“即便是再厉害的主刀医生，也可能在高压下的手术中出现差错，器械护士的责任之一是确保没有器械留在患者体内，保证手术的基本安全。所以一个合格的器械护士，一定要有质疑主刀医生的勇气和责任感。”
&esp;&esp;林慎一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，可对方的目光明明白白告诉他。
&esp;&esp;你的角色，至关重要。
&esp;&esp;“我，我明白了！”
&esp;&esp;林慎深深吐纳一口气，重新把精力集中在眼前的器械上。手指再次触碰到冰冷的刀钳，却莫名觉得温热、滚烫。
&esp;&esp;这一个时辰过得很是漫长，却又像眨眼之间的事。
&esp;&esp;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完成。
&esp;&esp;在关上了门、又拉上布帘，与外界完全隔绝的手术室中，只有李明夷、谢望和林慎三个人。根据李明夷的要求，他们都反复地洗过手，换上了蒸煮消毒过的衣服，戴上口罩。
&esp;&esp;就连头发也全部紧紧扎上，被塞进紧箍的帽子里，没有一根漏下。
&esp;&esp;已经喝下混着酒的麻沸汤剂的云娘，一头乌黑的秀发被完全剃去。她躺在铺着白布的高榻上，身体被同样蒸煮过的白布覆盖，只露出一块提前被酒和热水反复清洁过的白皙头皮。
&esp;&esp;“巳时二刻，手术开始——”
&esp;&esp;记好了时间，林慎将手术刀递给站在主刀位置的李明夷。
&esp;&esp;李明夷手腕压下，倾斜刀柄，以执笔的手势划开皮肤。
&esp;&esp;成滴的血液涌出，一旁的谢望立即将按比例煮沸过的淡盐水倒下，冲去血迹。
&esp;&esp;三双眼睛，同时紧紧盯着那道锋利的刀片。
&esp;&esp;李明夷的手，以重复了成百上千次的熟练，驾驭着手术刀的尖锋，细致而避开主要神经和血管，干净利落地做好了切口。
&esp;&esp;协助的谢望和林慎，在紧绷的气氛中，清晰地感受到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镇定气场。
&esp;&esp;但又和平时那副无视旁人情绪的淡定不同。
&esp;&esp;就像来到了只属于他的领域，掌握着这里运转的绝对规则，令人不由随之兴奋的同时，又被这股强悍的压制力所折服。
&esp;&esp;“刀片。”李明夷抬起手。
&esp;&esp;林慎愣了一下，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要器械，手指有一瞬间的慌乱，但还是很快找到薄薄的刀片，递了过去。
&esp;&esp;“你的手。”李明夷的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切口的位置，却精准地点出了林慎的问题，“不要从下往上捏着刀刃。如果你被割伤出血，会污染手术器械。”
&esp;&esp;听到前半句话时，林慎还以为他在关心自己。
&esp;&esp;直到后半句出口，他才确信这个白布罩面的人的确还是李明夷。
&esp;&esp;但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冷静和理性，让他知道这绝不是在吹毛求疵。
&esp;&esp;“把她皮肤压紧。”这次被指挥的，则是谢望。但身处对方的气场中，他竟然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何无礼傲慢。
&esp;&esp;在谢望的协助下，李明夷一手以组织镊拉起那段皮肤的一角，另一手流畅利落地下刀。
&esp;&esp;他的手势平稳得像机器一般，速度更是比谢望想象得更快。从他刀下一点点剥出的皮瓣，竟然一点破损也没有，甚至厚薄都惊人得均匀一致。
&esp;&esp;不过半刻功夫，一块完整的皮肤便已经剥了出来。
&esp;&esp;眼看即将收尾，李明夷的动作却忽然一顿。
&esp;&esp;“怎么了？”察觉到不对劲的谢望，立刻仔细查看切口的情况。虽然不停有细细的血珠冒出，但这种程度在手术中不可能避免，对方也应当知道。
&esp;&esp;李明夷的手却往切口旁边一点的位置贴去，凝神屏息，似乎在感受着什么。
&esp;&esp;林慎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沉肃的表情。
&esp;&esp;短暂的检查后，他才语出惊人地开口：“云娘，你能听到我说话吗？”
&esp;&esp;底下传来一声轻轻的嗯。
&esp;&esp;谢望和林慎当即交换过一个严肃的眼神。
&esp;&esp;如果不是被李明夷发现，他们都没有察觉到一动不动的云娘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，一声不吭地坚持到现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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