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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7阳光之下(2 / 4)

至国朝琐事,凡靳尹拔剑所指之处,必是朝廷血洗之地,可你莫不是真的以为,都是靳尹之功吧?这么多年,不管是内忧还是外患,皆翻不出大浪来,惧的是发纵指示者,而非只知攻城掠地的将士,抑或只知享乐纵欲的朝堂权贵。这些话,你可听明白了?」

他的话说得很慢,一字一句,尽是多年谋略后的淡然。

可就是这平平几句话,却已压过了包围院子的几个影卫,四下里静得骇人,此时此刻无人敢轻视这位文墨议论的东宫詹事。

池渊抿了抿唇,他虽未言语,然望着他的眸光却闪烁微芒。

其实他说的并非无理,歷来功臣皆是狡兔死,走狗烹。季紓身为靳尹最为信重之人,替他筹谋献策多年,才有他今日之功,可以说是他登基路上的最大功臣;然多年功勋,却是一笔勾销,往日情谊全成了泡影,馀下的只有刀刃相向。

对于靳尹来说,季紓之功有如行猎之人,发号施令,而其馀眾人则如犬类,依令而行;他尚且如此,他们几人的下场又会好到哪里去?

凌思思见他目光微动,想来内心已有动摇,她逮着空档,与季紓和维桑对视一眼,打算挣脱桎梏,不想池渊分神之际还能有所防备,察觉到她的意图,手下一紧,那搁在她颈前的剑收紧,凌思思吃痛轻呼一声,便有血色渗出。

「老实点。」池渊面色沉鬱,冷冷道:「别想玩小动作,否则……」

他话未说完,可手中紧贴着她肌肤的长剑,却无声地昭示着执剑者的狠心。

一旦她敢玩花招,凌思思绝对相信,他手中的剑会毫不犹豫地砍向她的脑袋。

血色映着雪白的肌肤,不断如珠般滑落,一滴两滴,对面季紓与维桑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,却碍于凌思思的安危,倒真的不敢妄动。

紧要关头,忽然一道嗓音响起,急急喊道:「阿渊住手!」

眾人闻声看去,只见院外,常瑶扶着本该陷入昏迷,倒卧病榻,纤细孱弱的茹夫人自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。

她面容苍白,泛着病态的青色,一双眼望着院内无情挟持凌思思的池渊,眼眶微红,眼底有哀意蔓延。

池渊看见妻子,先是一喜,旋即那在见到妻子清醒过来的惊喜很快黯淡,转为心虚的慌乱,「茹娘,你怎么……」

「我怎么会来,是吗?」茹夫人自嘲一笑,「阿渊,停手吧,别继续一错再错了!」

池渊闻言,浑身一震,他望着妻子虚弱的脸,神情复杂。

内心似乎有很多话想说,可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,只能将满腔怒火转向一旁的常瑶,问道:「你特意带茹娘前来,到底意欲何为?」

「我想做什么……你怎么不问问你想做什么?」常瑶冷冷地看着他,「事到如今,你还相信靳尹吗?我们几个人,便是你的前车之鑑,你以为事成之后,他真会感谢你,给你想要的一切吗?」

池渊目光闪烁,咬牙不语。

「让我猜猜,靳尹许了你什么,荣华富贵?还是许你事成之后位极人臣,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?池渊,你难道不知道,在你为了这些成为靳尹手中的刀时,不但害了那些无辜的人,也害得茹夫人身陷险境,为你担心受累……」

「你闭嘴!」

未等常瑶说完,池院面色一变,宛如被踩了痛处,暴怒喝道:「你根本什么都不懂!我与茹娘之间,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……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!」

「她没资格……那我呢?」

茹夫人轻推开了常瑶扶着她的手,眸光哀戚,一步一步走上前去,宝石般闪烁的眼眸,沉痛地望向他的脸,「注定不是你的,强留也留不住……你何苦如此?」

「……我不甘心!」池渊注视着她哀戚的目光,咬牙低声道:「倘若……我偏要强求呢?」

「阿渊--」

「只要是你想要的,我拼死也会替你留住。」

「可是阿渊,你真的知道,我想要的是什么吗?」

池渊一愣,说不出话来。

「我十五岁,第一次遇见你。当时我因家中闹水灾,与家人离散,流落街头,被人贩子卖到了青楼;我年纪小,身子骨弱,不能接客,那时当地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,称以处子血入药,便得长生,因此青楼里的老鴇便将我划作血奴,专供权贵们饮乐享用……」

她纤细的手指,慢慢抚上了自己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,「我的身子,便是在那时坏了的。权贵饮乐,多半不知节制,然可供取用的血奴却不够,楼里的姐妹很多便是这样没了的。」

她记得,那时候几个被人贩抓来的女孩,除了姿色好的被迫到前厅接客,他们几个便全都关在了一处。

那不过是间小小的柴房,里头却同时关押了十几个从不同地方掠来的女孩,等着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们一有需求,便时刻放血入药;就是这样,伤口还未结痂,便又被人残忍划开,左手不够,便换右手……如此惨无人道的循环往復,如地狱般的生活,便是其中许多人的最后结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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