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么——电影开始啦。”
…
于当下的人们,这是一部才刚下映的新电影,而于倪青,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老片了。
时隔多年再看,心境早已不同,但当《reber 》的伴奏响起,她仿佛看到了当年,在某个无眠的夜晚里,在又一轮的绝望过后,偶然间点进这部电影的十七岁的自己。
那一天,她的手里拿的是冰冷的刀刃,足够割破皮肤,划开血管。只一念之差,洛川这个名字就会提前从世上消失。
她庆幸自己没有那么做。
因为现在,她握着的是另一个洛川柔软而温暖的手。是她坚定跳动着的,毫无保留地向自己敞开的心。
这是世界上最好的伤药。
“reber ,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”
“reber ,don&039;t let it ake you cry”
“for even if i&039; far away,i hold you y heart”
“i sg a secret ng to you,each night we are apart……”
夜晚的人行道上,路灯的光芒将落叶染得橙黄,现实与幻想在此刻相互渗透,生者与死者的边界不再分明。
她们一句一句地轮唱着,无需排练,不用提醒,一个自然而然地停下,一个便不徐不疾地接上。歌声传响,那是皮囊之下,两个相同的灵魂的共鸣。
死亡不是终点,遗忘才是。但哪怕世上最后一个人也将洛川遗忘,她们也有足够的勇气,携手走向最后的消亡。
十二月三十一日,旧年的最后一天,洛川的死期,倪青的生日。
作为倪青,当然应该高高兴兴过生日,但作为洛川,对自己的忌日则是相反的情感。
更别提,那一重又一重的过去,每当她在倪青的身份上有片刻的沉迷时,便要用那无数不堪回首的记忆敲醒她,如同一根鱼钩,将她拉出水面,现了真身。
高芳芳和倪建华老早就问过倪青是否有心仪的生日礼物,倪青觉得受之有愧,一直推说不要。
但夫妻俩这次不知是怎的,比倪青更倔,甚至还拉了个礼物单子让倪青自己挑。什么相机啦包包啦项链啦手镯手表啦,一个比一个贵重,看得倪青瞠目结舌:“妈,咱家中彩票了吗?”
“这是说哪儿的话,”高芳芳拍拍倪青的肩膀,认真道,“咱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,但也绝不抠搜,别人家女儿有的,我们家青青一样也不能缺!”
常年搬货送货,高芳芳的手掌上积了一层茧子,每到冷天就要开裂。小刺一般的死皮随手的动作刮过脖颈,倪青忽然很想哭。
相处了一年,她能感受到父母对自己深切的关怀,是发自内心地把她当做亲人去爱护,把一对父母对孩子的付出和托举都做到了最好,再苛刻的人也指摘不出半点错处来。
可他们越好,倪青的心里就越是羞愧。
说到底,是觉得自己不配。
从前做洛川时,她怨过自己的家庭,怨过疯癫的洛芝兰,怨过阴险的魏智强,甚至怨过早逝的生父,如果他没死,如果自己能在一个正常的家里长大,或许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。
可如今成了倪青,当真有了美好的家,她发现自己曾经的怨恨并没有消失,而是全部灌注到了自己身上。
只要她还拥有过去三十六年的记忆,她就没法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倪青。她这个背着无数血债和罪孽的人,凭什么拥有一对这么好的父母?
情绪的累积如同海啸,一瞬便要冲上来,直把人刮到崩溃边缘。
“唉呀,怎么哭了啊?”若高芳芳不说,倪青或许还能忍住,可此话一出,就只剩下泪流满面了。
大约是倪青平时实在太让人省心,一哭起来,毫无哄孩子经验的高芳芳便慌了。
正手忙脚乱拿纸巾给她擦泪的时候,一个救星般的影子出现了:“阿姨,让我来安慰她吧。”
…
“你怎么来了?”倪青快速抹掉脸颊上的泪痕,把散乱的碎发理到耳后,“不是说好放假要起晚点的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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